第九章 纸鸢(第2页)
白土司原是马帮掌尾,凡是列队走时他都习惯性地走在最后,此时见众人都停下,也扯开嗓门道:“不但有人在瞪眼看着咱们,我还觉得有人在跟着白土司咧。”
他这么一说话,众人当然都扭头去看他,就是这么一回头,所有人都是脑袋一轰,脊梁骨都绷直了,寒意迅速地窜上了后脑勺。
就在白土司的身后,不知甚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裙角,颜色极其艳丽,就是那种花里胡哨的艳丽,带有一种不怀好意的色彩。马帮和土匪中自然不会有人穿裙子,就是女锅头在马帮中,也是和马脚子一般打扮的,现在白土司身后忽然多出来一个裙角,当然是有人不知不觉地混在了队伍的最后面。
那人身体完全被白土司挡住了,若不是这个裙角,谁也想不到白土司的身后竟藏了一个人。白土司会感觉有人在跟着他,那是因为,真的有人在跟着他!
白土司见大家伙都扭转了脸看他,脸色都极其难看,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身后,不禁毛骨悚然,道:“你们这般看我作甚?”
说着背上一寒,蓦然转身一闪,就闪到了一边,就回头去看身后,却甚么也没看到。白土司松了一口气,道:“吓煞白土司了,你们作甚这般看我?”
他不说话还好,此刻一开口,只见马帮和土匪同时马刀出鞘,结成一个阵势,刀尖向着他,个个脸上都不好看。白土司见马脚子和土匪都能做出这么相亲相爱的一致动作来,吓了一跳,道:“你们要对白土司下手么?我身上可没甚值钱物事。”
说着觉得不对劲,一看脚边,顿时三魂出窍,那个艳丽的裙角拖在地上,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,原来刚才白土司蓦然转头时,甚么也没看见,不是因为那裙角不见了,而是那裙角的主人也随着白土司转身。
那裙角的主人,就趴在白土司的背上!
白土司愣在了当地,浑身僵硬,不敢动弹,嘴里直喘虚气,瞪着惨白的眼珠子看着陈秀才,连话都不敢说。
马帮如临大敌,战战兢兢,白土司骇得脸都脱了色,如泥雕木偶般不能动弹,他前面的众人虽紧张戒备,却不敢过来瞧他背上究竟是甚么物事,而那物事就趴在白土司背上,也不动弹,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这贼配军夫唱妇随一般。
白土司和他背上之物与陈秀才等众人一时对峙起来,林子中只闻短而粗的喘气声,谁也不知道这物事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趴上白土司的背,竟能让他毫无知觉。
白土司见众人既不动手,也不说话,后背渐渐觉得麻了起来,这贼配军当真也是个硬汉,虽然骇得半死,却忽然朝陈秀才眨了眨眼,似乎在预示着甚么。陈秀才还未意会,只见白土司猛的反手一抓,从肩上往背后狠狠一拽,拽住他背后那人的头发,使劲往前扔了出来。
众人一惊,随即纷纷往旁边一闪,那人被白土司拽着头发甩出来,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噗一声摔到地上,而是飘飘荡荡地在空中飞了起来。
白土司一将人甩出,随即冲上来,马刀就往空中的人砍去,那人虽然飞得像个鸟人,却没躲开白土司的猛砍,一下子被马刀带得着了地,被马刀定在了地上。
众人马上围了过来,只见地上平躺着一个人,嘴上涂着棺材的妖艳红,两颊死白,一双眼睛倒是够大,好像专门是为了盛下更多的诡异,眼上的一眉毛高高吊起,有如老寿星的上吊绳,身上着五彩斑斓的艳装,赫然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女人。
这女人极其阴森,但大家伙见了反而有些庆幸,因为地上的这个女人极薄,不是那种单薄的薄,而是完全薄成了一张纸,此刻被白土司一刀斩到了地上,好像还在说他斩得好斩得妙一般,脸上带着一种妖异的笑容。
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个人形纸鸢,轻飘飘的毫无重量,怪不得趴到了白土司后背上还能让他毫无知觉。只是这人形纸鸢做得极其逼真,与真人一模一样,若不是因为它薄成了一张纸,只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真的人,或者,真的尸体。
虽然无端出现了一个人形纸鸢让众人心中发寒,但毕竟只是纸鸢,焦把总道:“只是个纸鸢,大家伙不须太过紧张。”
白土司刚才吓得差点背过去,这时忍不住狠狠地吐了口唾沫,道:“把总说得好咧,只是只纸鸢,你可知这纸鸢何故毫无征兆地出现,神不知鬼不觉的?”
“且慢,”常老三忽然手一抬,止住众人说话,脸上一抽搐,道,“谁说这只是一只纸鸢?”
“不是纸鸢,是甚么?”焦把总道,这地上的明明是只纸鸢。
常老三明显又抽搐了一下,才道:“是纸鸢不假,也是个人!”
“不就是个纸鸢做的人么?”白土司也不傻,听常老三这么说,也知道其中有缘故。
常老三脸上再抽搐一下,看得白土司几乎怀疑他脸部抽筋了,才道:“不是纸鸢做的人,而是人做的纸鸢!”
众人情不自禁后退一步,眼前这纸鸢,竟是人做的?!
常老三缓缓道:“别的事我没有诸位清楚,人我还是认得出来的,这纸鸢,是用人皮做的!因为只有人皮才有这样的纹路,这纸鸢的面目五官,都不是画上去的,而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。”
众人头皮一麻,先前以为这只是只做得逼真的纸鸢而已,谁想竟是用人皮做的,常老三又道:“看这人皮如此完整,且收缩得并不厉害,只怕,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。”
人与人之间若有深仇大恨或不共戴天之仇,都会发愿赌誓,要剥其皮,抽其筋,但毕竟只是说说泄愤而已,现在他们竟发现真的有人从活人身上剥皮,还做成了纸鸢,那是怎样的一副惨象,众人不禁身上一冷,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。
这纸鸢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白土司背上,似乎是早就埋伏在哪似的,等众人一进林子就趁机趴到走到最后的人背上,不过有甚么目的呢?难不成就是为了吓人?
一个土匪胆子大些,上前用马刀捅了捅那地上的纸鸢,嘴里道:“大当家,你看,人皮虽然吓人些,但毕竟只是张臭皮囊,无甚用处,不须紧张。”
大当家寒着脸道:“你懂个甚?这人皮纸鸢无缘无故出现,其中的诡异大着呢,回来,不要去碰它,无端惹出晦气来。”
那土匪应了一声,正要返回,一个马脚子叫道:“不好,它在笑!”